淡云流水闲此阕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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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青玉坛】

永昼之下,悬瀑石台高耸入云,照见坛前巍峨玉清像。

夹道芳草葳蕤,碧树盈目。松鸣灵山,仙乐出雾。袅袅霞烟万丈细射木叶光漏,洒落树下棋盘之上。

对坐手谈的两名青年,一位衣冠胜雪,温和沉静,俊秀如初,正是任掌门的元勿;另一位玄衣纁裳,冷肃萧杀,不见半分少年时优柔之影。

十七年依稀倥偬,足以将俗世中万千面貌洗磨作另番光景。金戈铁马锻铸疆场利兵,青山云松洗练淡泊宁静。恩怨旧事,今也随心智的磨炼消于烟水之中;再度相坐,手谈间消弭隔阂沟壑,所余除却少年情谊,更有万千感慨。

元勿落下一子,微笑道:“杀伐果断,心思缜密,运筹间四面罗网。看来一别经年,姚柱国棋艺大见进长。”

玄衣青年亦落子,平淡道:“每回下棋你与南宫总是痛杀我与涚云,偏偏欺软怕硬,不笑涚云只笑我。我怎能不奋发图强,争一口气?”

“罪过罪过。”元勿笑着摇头,“未想少年戏言给柱国留下如此阴影,还望柱国莫要挂怀,不要掀了我这炼丹小地。”

“掀了青玉坛?”玄衣青年冷哼,“你先保住你的棋吧。”

“唔……看来还是柱国更胜一筹,元勿惭愧。”

元勿落下最后一步,眼看对面人一子定江山,收手正坐,笑意吟吟,不见半点惨败的恼意。

“少柱国来柱国去的,我没名字?”

“哈,思远当真气派了。”

“少摆出那笑面狐狸的样子,看了就渗人。”姚思远摆出嫌弃模样,往回拣子,“接手这烂摊子不过短短十八年便力挽狂澜,你也算得上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了。早知你有这才能,我该求圣上拜你个朝散大夫。”

“名缰利锁,该放则放。世外虚名又何用?诸事既定,何不潜心山水青苍。”

元勿轻描淡写,亦将盘上子收回棋篓,面上仍沐春风,却似流露出独醒的悲怆。

尘世间诡谲多变,元勿早已看透。为友人之诺匡扶门派至今,他也已走出当年阴影,于清修乐业中寻到人生的意义。下山入世的渴望,当初因风云惊啸生生压下,而今也已随时光变迁淡忘。

忽而有弟子走入林荫,拱手恭敬道:“掌门,有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夫人只身登上会仙桥,说是来拜访您的。”

两人对视一眼,皆已读出对方眼中的茫然。姚思远当即挑眉道:“你有未断尘缘?”

“你觉得?”

“我怎么知道,反正我向来洁身自好。”

元勿不明意味一笑,心下猜度是早已嫁为人妇的南宫慎。

南宫慎数年前力解江南数城瘟疫,可谓名胜一时。未过多久即与一位李氏郎君结缘,那郎君亦是少年英杰,二人先是惺惺相惜、彼此欣赏,随后渐生恋慕,很快结为夫妇,今也已育一子一女。她虽从未归山,但青玉坛重振之后,时常还会传书向元勿询问故门现状。

然而元勿想到南宫慎夫妻之间恩爱甚笃,纵使上山拜访,也绝不可能只身带孩子前来,便转头向弟子道:“她可有自称是何人?”

“弟子不知其名……噢,那位夫人自称是验收长老,弟子觉得实在古怪——”

“……那位夫人自称什么?”元勿凝眉,“再说一次!”

弟子虽不明所以,仍然老实应答:“那位夫人自称验收长老。”

“此乃贵宾!”元勿近乎失态地站了起来,“你且在此接待姚将军,我亲自前去迎接。”

“……验收长老?”姚思远不禁奇怪地抬头看他,“这人到底是谁?你听我要来可都没这么激动。”

元勿觑他一眼:“你真不知道?”

“你觉得我像该知道的样子?”

“那你总不会连种地长老都不知道吧?”

“种——种地长老?!她竟来了?”姚思远也站了起来,几乎踉跄地抓住他袖子,“我随你同去!”

元勿点头,又对弟子嘱咐道:“且将棋盘收了,到前堂去煮壶白水。”

“啊?是!”

那弟子立即领命,看着这两位先后匆匆奔往青玉坛山门,不禁腹诽:

仅仅一个古怪名号,便令两位当世英杰惊喜失态至此,那天人容姿的夫人究竟何许人物也?

【青丘国】

——那自然是涚云。

襄铃踏入屋中之时,便望见涚云正坐在紫藤软椅上摇拨浪鼓哄怀中的乖巧孩童。那孩子不过一岁年纪,生得乖巧沉静、玉雪可爱,并不关注摇动的拨浪鼓,唯独望着逗弄自己的涚云泛出甜甜的笑。

一别经年,她轻摇红绢折扇,上下打量二人,目光流转间似是惊喜,又似是感慨,尽显风情万种。

她轻轻慨叹:“好久不见了,涚云姐姐。”

涚云抬头,任怀中的孩子将拨浪鼓从手中拿去:“你谁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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