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光掠影万重歌（2 / 2）

“可他要是喜欢上别人了呢？”她问。

涚云道：“他并不是属于我的物件，他自然可以爱他想要爱的人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巫山神女皱眉道，“如果真是那样，以后相见却相忘，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吧？”

“或许吧，但那也没有办法。”

为了给自己所爱的人以幸福，可以牺牲自身所有，甚至包括爱情。

从前涚云如此认为，如今涚云也如此认为。

她道：“我唯有祝他幸福，从此云开雾散，相忘烟水中。”

巫山神女怔怔地望着她，旋即又听见涚云微笑道：“你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我的故事，想要安慰我？”

巫山神女虽不知是否能够这样讲，但仍是点了点头。

“谢谢你。”涚云神色平和，“我其实已经放下了。”

“放下？”巫山神女不禁迷茫，“那为什么……？”

“你想说，我为什么还要找太子长琴的转世？”

巫山神女又点头。

“因为我不再恨了。”

巫山神女却更迷茫。

她本来以为涚云所说的放下，是指已放下了对太子长琴的执念，因此才觉得矛盾。可现在涚云却说自己放下的是恨。

一个人要如何在深深爱着那个逝去之人的情况下，还能忍心去憎恨他？

“恨？你……你为什么要恨他？”

涚云看着她，好像被她的天真所逗笑了。

得知不周山倾倒真相之时，没有人能明白她的心情，甚至有时候涚云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。

涚云听到那消息，看着灾劫后的万里死地，第一时间所感受到的并不是悲悯或触动，而是空前的迷惘。

她是为这大地行走的，然而太子长琴与悭臾却跟随着各自的庇佑制造了这场空前的浩劫。

她不愿接受，想逃避，亦彷徨，因此她用一切责任充塞内心，甚至不愿意再见到悭臾，不愿再听到太子长琴的名字……愿意这词，又多么柔软啊？她宁可自己死，宁可太子长琴已将她忘却又另寻贴心安慰，可天不愿意。

后来她渐渐平静下去，终于不再怕听见这两个名字，也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。那时她终于也宽恕了这两个人，只因为她不能不宽恕自己，去听从内心的指引。

“我为什么不恨？失望到极致，我就恨，恨他铸下弥天大祸，恨我自己一走了之。等到恨得心里再也流不出血，恨到底发现自己快死了也放不下他，所以我去找他。”

她说得很清晰，很平和，听不出半点颤抖与不甘，连笑意都举重若轻、超然平淡。

巫山神女看着她的表情，虽然仍不明白那种复杂的心情，却忽然终于理解了父亲与司幽为何都会对她如此尊重——

这个人的存在，就是有着这样充分的理由。

涚云道：“我可以走了吗？”

巫山神女点了点头，看着她转身就走，忽然又出声：“你真的……再也不回来了？”

涚云一顿脚步，却什么也没说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春又去，春又归，而巫山神女直至沉睡，也未曾听到这段故事的尾声。